95后中暑倒在一线,北京核酸检测的日与夜

6月21日上午12点,北京市丰台区马家堡一核酸检测点,年仅20岁的护士王月,因中暑晕倒。

她努力睁开眼后,第一句话便是:我没事了,我还能上。

此前,她已连续多天被抽调到丰台区的高风险地区,日夜进行核酸检测。

北京特殊时期再度爆发以来,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女孩,坚守在抗疫一线。她们来自各乡镇街道的社区卫生服务站,她们是抗疫中的微小一员,她们也是建起北京抗疫屏障的中坚力量。

1

6月14日,北京市丰台区南苑乡石榴庄村社区卫生服务站收到通知,需要抽调7名基层医护人员,为新发地相关人员做核酸检测。

站里的年轻人,几乎都报了名。

王月身在其列。她是新来的小护士,生于1999年,如今才刚满20岁。

她没敢告诉父母。当晚还逼着自己早早入睡,为第二天储蓄精力。

次日8点30分,王月一行7人,准时出现在丰台大红门。那是一个关闭两年多的窗帘布艺城大厅,临时改为核酸检测点。

大厅外的蓝色玻璃已看不清颜色,门店全部上锁,空无一物。大厅内,瓷砖上的积灰在酒精的反复喷洒下,才现光泽。

医护人员到齐后,核酸检测培训现场开讲。

一小时后,培训接近尾声,核酸检测开始。

王月忽然有了要上战场的紧张感。

穿上防护服带好口罩后,她发现那种紧张感渐渐消失。

身边都是和她差不多大的90后,每个人都紧张,但也没人真的怯场。

检测比想象中更为麻烦和危险。

带着护目镜的人视线模糊,为了登记,他们要把眼睛几乎贴在纸上。

咽拭子采集检测时,需要用很长的棉签探入患者的口中,碰触贴近喉咙的咽后壁和两侧扁桃体。

多数来检测的人始料不及,对着检测的人大声咳嗽或干呕,躲避都来不及。

被检测的人里,还有三四个月大的小婴儿。婴儿连“啊”都不会配合,只能由家长捏着嘴,将棉签强塞进去。

几次失败后,王月狠下心,将棉签塞进去。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,但工作人员更无奈。速度越快,痛苦和风险才越小。

咽拭子采集难免恶心,不少人采集完后,随地吐痰。

王月她们被迫进行清理消毒。地面清理不干净,就可能感染后面的所有人。

登记、贴条形码、采集、装瓶,三人一组,工作不断轮转。他们累了就互换一下岗位,把换岗当作休息。

工作中最开心的事,就是巡视的人给他们喷酒精降温。

事实上,直到午饭,他们才踏出大厦,脱下防护服,真正松了一口气。

大家沿街而坐,自觉地分散开,王月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,几乎没人有力气聊天了。

再次走出大厦吃饭时,已经是晚上九点。每个人分到了一块面包和一瓶酸奶。

王月倚着路灯,很快解决了晚饭。

第一天的工作量超乎众人预料。十二点过后,检测还在继续。

轮换后,王月怕随时要上岗,不敢脱防护服,在一楼大厅找了个没人的角落,没法侧身,索性平躺在地上。

躺下一秒后,王月就睡死过去。她觉得睡了好久,醒来后慌张站起来询问同伴。

对方告诉她,才过去十分钟。

2

第一天的工作,持续到次日凌晨四点才结束。

王月的站长,坚持等到现场消杀结束,将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送回住地。

王月和郑彦彬一路,都是99后。

王月是吉林人,4月底吉林特殊时期结束,她便前往北京找工作。

5月初,她入职南苑乡石榴庄村社区卫生服务站。被抽调时,她入职才一个月。

她没有犹豫地报名,却至今不敢告诉父母朋友。

一次,王月正要穿防护服,妈妈的语音通话打过来,她慌忙躲到一边,骗妈妈说要回家吃晚饭,匆忙挂断电话。

穿上防护服后,王月后怕不已。电话再晚一点打来,她就接不到了,妈妈会一直打来,秘密就藏不住了。

她的同事郑彦彬则选择向家人坦白。

她妈妈没有反对,却彻夜失眠。

检测完成后,凌晨回家的路上,郑彦彬会收到妈妈发来的消息:你这个班上得我真不适应。

抽调以来,王月一直坚持在一线。

每天后半夜回家后,她要在门口脱了所有衣服,高温消毒,洗头洗澡,然后倒头就睡。

早上她也再没时间描眉化妆,闹钟一响,便用水随便冲一把脸,将长发挽起,匆忙出门,骑着自行车赶往集合地点。

她无法再回服务站做日常的护士工作,因为接触病毒源太多,怕给患者和站内同事带来风险。

而留在站内的同事也并不轻松。

石榴庄村社区卫生服务站,大年初四就收到卫健委的通知,此后骨干医生几乎全部下沉社区,防控工作表单如雪花般涌来,医护们已经五个月没有节假日和周末。

站内有一位68岁的老中医,每天早晨七点半准时抵达服务站,将齐腰高的水桶搬至门外,加入麦冬、贡菊、桑叶、陈皮等,烧水熬制成抗疫养生茶,供居民免费饮用。开年以来,从未间断。

3

6月21日清晨7点,王月的闹钟规律响起。

那天早上,她原本没有检测任务,被抽调的同事临时抽不开身,她顶替前往马家堡技师学院核酸检测点。

检测地点设在学院的操场上,上午十点阳光直射,气温奇高,王月的隔离服内全是汗,水洗了一样。

那天的工作并不太顺利。王月遇到一个对咽拭子采集极为敏感的阿姨,每次棉签还没伸进去,对方已开始干呕。折腾许久后,王月和同事筋疲力尽。

正午12点,同伴体力已透支。王月陪她一起到露天空地休息。同伴脱下隔离服,呆坐在操场上。

王月没舍得脱下隔离服,下一秒,她忽然觉得不太舒服,软绵绵倒下。

她的眼睛睁不开,却能清楚听到外面的一切声音。

同伴大声呼喊,让她别闭上眼睛。外围的消杀人员把她架到了墙边躺下,往她脖子下塞了一个可以枕的纸盒子。

她感觉到隔离服被脱下,口罩也没了,酒精撒到身上,泛着丝丝凉气,不少同事围了过来,有人帮她轻轻扇风,还有人帮她插上了输氧管。

迷糊间,她听到旁边另一个中暑的同事在小声哭泣。她的眼泪在眼里转了几圈,又憋了回去。

她想到远方的父母,想到等北京特殊时期结束,一定要告诉他们这一切,告诉他们,她不再是小孩子,是他们的骄傲。

她努力睁开了眼,看到同事,第一句话便是:我没事了,我还能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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